无差搞巍联合产粮活动

【无差搞巍联合产粮活动】Lemon

无差搞巍联合产粮活动|第二发


“没有人能体会我的痛苦……不可能!”女人站在天台上歇斯底里地大叫,离低矮的围栏只有一步之遥。不远处穿风衣戴眼镜的心理医生冷静地向她伸出手,开门见山地说:“抑郁的感觉好像活在死水里,提不起精神,睡不着觉,没有人帮你也没有人能帮你。我知道……”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略显惊诧的女人:“你还有肾病,对吗?体虚无力,干不了活,被单位的人排挤;打了激素后体重迅速上升,你老公嫌弃你——甚至你自己也嫌弃自己;下肢时常浮肿,连走路都困难,但是你要工作养家……我知道,我都知道。”


女人听着听着,眼中已经蓄满泪水:“你怎么知道……”


很显然,心理医生猜对了。


赵云澜不屑于继续听心理医生连哄带骗的“心灵鸡汤”,揉揉眼睛关掉手机里咿咿呀呀的视频。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赵云澜眼睛也不睁懒懒散散地说:“沈医生是吧?坐吧。”


医生只是略一顿脚步,不甚在意地搬了把椅子坐到病床边:“你好,我叫沈巍。”


赵云澜睁开一只眼,挑衅又轻蔑地笑了笑:“我知道沈医生最擅长体会别人的痛苦。”“体会”两字他刻意咬得很重,随即摇了摇头:“但我不信。”


赵云澜这个态度沈巍早有预料。有关这个人的一切他都提前了解了:中学老师,任教8年,几乎年年模范。心因性痛感轻微,有自残倾向。


究竟是怎样的伤,才会让人想要忘记疼痛呢?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真的了解别人的痛苦呢?”赵云澜自嘲地哂笑道:“连我自己都不能感受到自己的痛苦……”


“我可以。”沈巍十分肯定地打断他:“我可以的,你相信我。”


赵云澜不置可否地眯起眼,突然拉开病号服宽大的袖口,对准左手手腕一口咬了下去。


就在同一时间,沈巍触电般收紧自己的左手,条件反射地用右手覆了上去——标准的护痛姿势。


鲜血从赵云澜的嘴角漏下来,他犹嫌不够深似的,动动眉毛咬得更加用力了些。沈巍强忍着疼痛冲上去拉他的胳膊,轻轻拍拍他的脸颊:“松口……赵云澜,松口!你听到没有?松口!松开……松一点吧……赵云澜我求你了……”


沈巍的左手吃痛地颤抖着,额角起了一层亮晶晶的薄汗。赵云澜执着地往里咬,直到犬齿触及某根深层神经,那种模糊的痛感顺着神经传至大脑,他才终于证明了什么似的释放了伤痕累累的手腕。沈巍绷着神经,机械地为他消毒、止血、缠止血带,等一切都处理好,他才如释重负地一下跪坐在病床边。


“赵云澜……”沈巍捧着那节满是伤痕的小臂,自己的左臂能清晰地体会到每一处的灼辣刺痛。他心疼地将脸贴上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不珍惜自己?”


赵云澜怔怔地看着他深情的珍视,伸手拭去他眼角生理性的泪水:“什么感觉?”


沈巍平复心情回忆着:“皮肤破裂时是神经性刺痛;咬肌太过用力,压迫肌肉骨骼的疼痛;再咬深一点,中静脉破了,表浅的伤口开始灼痛,发热……”


“原来痛是这种感觉?”赵云澜动了动已经止血的手腕,盯了很久也没体会到那种层次丰富的疼痛。


只有伤到最深的肌肉和神经才有轻微的刺痛麻痒,才能证明他不是一具尸体。


沈巍轻轻抓住他的腕子,怕他挣开伤口。一转眼他已经换回专业心理医生的作风,浑身上下透着的冷静是人心安。他抬了抬眼镜正式开始他的咨询:“赵老师的病历上写着,最早被发现自残是一年前。”


“是。”


“痛觉的逐渐消失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云澜又轻车熟路地露出坏笑:“沈医生了解不够深入啊?”


沈巍已经习惯他轻微的敌意,笑了笑说:“记录的白纸黑字死气沉沉,但你是活的。我想听你讲那些有颜色有温度的故事。”



  

赵云澜的教学生涯出过事故,沈巍是知道的。


女孩自尽在宿舍,死法折磨至极。她用莲蓬头冲着自己,疯狂地割开自己的皮肤和内脏,热水蒸腾热气让她的脸红扑扑的,血水流了一地。


赵云澜是她的班主任。最早赶到现场时,女孩已经站不住了。她向他伸出手,泪水混着淋浴的水痕早不可区分,他只能看到她的笑、她的歉意、她的向往和她的悲伤。他听到了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听着她最后的诉求,然后看着她留恋地离去。


“老师,我想痛,我想活。”


痛,代表伤,代表病,代表生命的流逝。赵云澜不知道痛怎么能与活一样令人期待。


后来他知道了,女孩是先天性无痛症。


对于某些人来说,痛真的是一种奢求。不知何为痛,也不会知道什么叫死亡;不懂得死亡,自然不知道什么叫活着。


赵云澜不知道是什么让女孩在那一天如此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存活——或许是并不如意的考试,或许是校园里某些人过分的光芒万丈,或许是朋友某一个漫不经心的玩笑。他至今仍未得知。


他只想知道,女孩在离世的时候有没有感受到她梦寐已久的疼痛呢?


后来渐渐的,赵云澜自己也感受不到痛了。

  

“起初并不严重,只是感受不到破皮或者划伤,摔跤或者在哪里磕了一下还是有痛觉的。”赵云澜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精致的不锈钢小勺碰撞瓷杯发出令人愉悦的清脆叮咚声。


第二次的心理疏导被赵云澜安排在一间咖啡店,店面不大但精致,扑面而来咖啡豆被研磨搅碎的醇香,将整个小店包进融暖的橙色光晕里。沈巍舒适地适应了这个地方,一边小口喝咖啡一边听赵云澜诉说自己的病史。


“直到有一天和老师们打篮球的时候我在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小腿从脚踝到膝盖擦伤了一大片,沙地把皮磨得皱成一团,挂在破开的皮肉边,地上划了一道血印子。”赵云澜注意到沈巍渐渐蹙起的眉头和咬着下唇的牙齿,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描述地太生动了?”


沈巍摇摇头松了牙关,努力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没关系。你是语文老师吗?”

  赵云澜笑起来:“我是教体育的。”他看沈巍被他说愣了,放松地打了个响指说:“开个玩笑,别当真。刚摔的时候我还有痛觉,盯着伤口看了一会儿,渐渐感觉不到烧灼和粗砺感了。再过会儿连痛也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麻和冷。”他又喝了一口,冷不丁被美式苦到了舌尖,皱着眉放下咖啡:“那次以后,我就很少能觉得痛了。”


沈巍点点头,不动声色地伸手揉揉自己灼痛的小腿:“接着你就开始自残了?”


“没那么快。”赵云澜叮叮当当地敲着杯壁,好奇地看着沈巍:“沈医生居然能感受到他人的痛苦?共情能力过于好了吧?”


沈巍笑了笑:“这不是共情。严格来说,这也是一种疾病。人的大脑能通过五感简单反射他人的感受,这种表浅的反应我们称之为‘共情’。若大脑里有一面镜子可以完全反射他人的痛,就是一种疾病了。这种病是遗传性的,我的父母,我的弟弟,都和我一样,可以体会他人的疼痛。”


赵云澜挑挑眉,意犹未尽地说:“有意思!”


“有意思的地方还有很多。若你想听,下次你再说些你的经历,我用我的交换”沈巍平静地饮尽最后一口咖啡,用纸巾擦了擦嘴。


  

赵云澜的第一次自残是在一年后的一个夜晚。


 没有任何原因,没有受到任何刺激,赵云澜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疼痛了。


身上时常莫名其妙出现青紫,有时会有小的划痕,只是那伤痕像是颜料涂抹的,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深刻的感受。


我的伤呢?我的痛呢?赵云澜百思不得其解。他想要证明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手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从厨房抽出水果刀来。皮开肉绽、刀刃切割皮肉在组织间游走的时候,赵云澜终于有了那久违的感觉。尖锐的疼痛使人上瘾,让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赵云澜不敢停下,他怕抽刀之后,自己又会陷入迷茫的空虚中。


那不是自残,是困兽为了挣脱囚牢一次次撞向铁笼留下的伤痕。他不是为了快感,而是为了找回自己。


“但我没想到疼痛真的让人上瘾。”赵云澜挽起袖子,胳膊上新伤旧疤斑驳在一起,像一团恶心的蛆虫让人畏惧想吐。沈巍只看了一眼便有些逃避地错开视线,小声说:“赵云澜,你知道我看到你的伤有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我能看到你的过去,你的所有痛苦。那些伤口像长在我身上一样,灼烧着宣示它们的存在。”沈巍的呼吸深深浅浅的有些不齐,他一把拉住赵云澜的胳膊,企图传达一点自己的不适:“我的胳膊动不了了,上面血淋淋的,伤口纵横交错,有几道伤再深一点可能这条手臂就废了……这就是我的感受。”


赵云澜抓起沈巍铁在身侧的那条胳膊,小臂果然隐隐发热,手腕僵硬如石,指尖微微发颤。赵云澜伸手按摩他的胳膊,直到紧绷的肌肉全部放松下来才说:“辛苦了。”


沈巍笑着揉开他拧作一团的眉心:“不辛苦。痛苦是双倍的,喜悦也是双倍的。”他抿着嘴腼腆地笑着说:“赵云澜,我眼中的世界和你们不同,心情对我来说是色彩,人物对我来说是味道,每一个数字都有特定的形象或者颜色。”


赵云澜目瞪口呆地笑了:“啊?什么意思?”


“比如开心是天蓝,伤心是墨绿,数字3代表橙黄色。”沈巍愉悦地补充着:“拥抱的时候能听见类似海洋的声音,仿佛置身阳光照耀的海滩,被温暖的咸味包围,所以小时候我很喜欢拥抱,见到谁都想抱一下。”


赵云澜忍不住直接拥了上去,沈巍的眼镜架正好在他的肩头不轻不重地撞一下,赵云澜却没撒手——反正也不疼。


“沈巍,那我是什么?”他很好奇。


沈巍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


“哎,你说嘛!我是什么味道的?我想知道……”


沈巍手上翻着手机里赵云澜发给他的与他从前的任教经历有关的相册,随口问道:“哪个是自杀的孩子?”


“喏,这个。”


  赵云澜用手点了点,指向照片里留着短发的女孩。沈巍愣了许久——若你盯着他的眼睛看,你会发现他并没有真的发呆,而是瞳孔外扩、陷入了某种慌乱又恐惧的情绪中。

  


沈巍是自荐成为赵云澜的心理医生的,赵云澜很清楚。


但他不知道沈巍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他的医生。


沈巍能够体会他人的痛苦,这对于心理医生来说是无往而不利的先天条件。他治愈了无数病症,只有一种病让他束手无策。


那是一个患有先天性无痛症的小女孩,头发短短的像个小刺猬。她很喜欢笑,笑声清脆干净,总让沈巍想到冬天的雪花。沈巍很喜欢她,但喜爱并没有让她痊愈。在经过一年无所成就的治疗后,女孩笑着告别了她的医生。


沈巍第一次感受到所谓无力感,那种暗灰色的雾霭如影随形,差点让他失去面对生活的力气。


可惜他再也没遇见过无痛症这样稀有的病症。


直到他遇到赵云澜。



“所以沈医生是知道该怎么治了吗?”


按照沈巍的授意,赵云澜将沈巍领进他的学校。放假期间的校园显得很安静,二人并肩走在香樟大道上,沈巍和着蝉鸣说:“能带我去女孩自杀的宿舍看一看吗?”


赵云澜算是非常配合的患者了,不讲条件也不拒绝,沈巍说什么就做什么。他带沈巍去到女生宿舍,从宿管老师那里拿了钥匙,进了女孩当时住的宿舍房间。


沈巍用手抚过寝室中间的长桌,用心感受着这类似黑白的毫无生气的房间,径直走进卫生间说:“我记得你说,女孩是在浴室自杀的。”


“是。”


沈巍走进浴室站在莲蓬头下,抬起头问赵云澜:“是这吗?”


“没错。”赵云澜点点头,随口补充道:“当时喷头也开着。“


沈巍了然,伸手将口袋里的手机和钱包递给他。赵云澜莫名其妙地接了过来,他又问:“女孩当时穿着衣服吗?”


“当然。你问这些干嘛?”赵云澜还没问完,身为突然背过手去打开淋浴。放假期间没有热水,沈巍猛地劈头一寒,全身冷得发颤。他不等赵云澜惊讶,先声夺人:“你到的时候,女孩身上有多少伤?”


赵云澜完全被他的举动吓懵了,慌慌张张地说:“我……我怎么知道?我就记得手上有两道,肚子上两道,肠子流了一地……”他瞥见沈巍伸手到口袋里去摸什么,忽地头皮发麻:“沈巍你干什么?别乱来!”


可他还是说完了,只见沈巍摸出一把折叠刀,弹开刀刃后飞快地在手臂上划出两道伤口。殷红的血液迅速被水流带走,将沈巍白衬衣的袖子晕染成淡粉色。沈巍比划了一下位置,正要捅向腹部,赵云澜冲上来想要夺刀。沈巍大喝一声:“不许过来!赵云澜,不许逃,你看着我!赵云澜,这是你的一道坎,你不迈步就永远过不去,你必须看着!”


腹部的刀还是划了上去,沈巍没敢将刀捅进脏器,只虚虚划开表皮。白净的衬衣晕开一团团的血,顺着湿答答的水珠一滴滴滴到地板上。赵云澜愣在原地,看沈巍抖成筛子,冰凉的水珠将刀刃冲淋干净,沈巍身上的血液却一股股流到地上。


低温和失血让沈巍的嘴唇迅速泛白,哆哆嗦嗦的打着寒颤。他甩了甩脑袋,想要甩掉这一阵铁锈味的眩晕,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赵云澜:“你想象自己回到当时……回到当时的场景。现在我站在这里,这一次,我不会死……赵云澜,你好好感受……”


动物本能让沈巍猛地缩起脖子,牙关咯咯哒哒地打架。冷水让他的伤口发冷发木,他本能想要伸手去捂他的手臂,麻木的触觉却根本分辨不出伤口的位置。


原来失去痛觉是这样茫然无助。沈巍深深地看了赵云澜一眼,回想起女孩与他挥别时眼底的绝望。


对不起,我知道得太晚了。


沈巍猛地将刀捅进自己的身体,赵云澜大喊一声:“沈巍!”他再也控制不住,冲上去关掉喷头,一把将下落的沈巍搂紧自己的怀里。看着沈巍身上的伤口,他的心脏连带五脏六腑都剧烈地搅在一起疼痛起来。


沈巍半睁着眼,昏昏沉沉地看着赵云澜手忙脚乱地用外衣将他擦干包起来。身体大大小小的伤口终于一并叫嚣起来,火辣辣地疼成一片争先恐后地向沈巍宣告自己的存在。沈巍小声打断赵云澜呼叫救护车的电话:“赵云澜,会疼的感觉真好。”


  

沈巍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星期了,每天追问赵云澜痛觉是否恢复,赵云澜却只是忙前忙后地伺候他,一句话也不多说。


沈巍实在问不出,只好在他扶自己起身吃粥的时候抓着他的手一口咬下去。赵云澜痛得“嘶”了一声,沈巍见好就收地送了口,惊喜道:“你恢复了?”


“嗯。”赵云澜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将粥碗递到他手上,自己端了一杯柠檬茶喝起来:“我要再不恢复,沈医生指不定给自己捅个对穿。”


沈巍笑起来,边吃边说:“赵云澜,谢谢你。”他注意到赵云澜奇怪的眼神,笑了笑:“你的学生,曾经也是我的病人。她是我治过最无力的病人,我不知道如何疏导她,将她引出困境。我可以体验所有痛苦,唯独无法体验失去痛觉的痛苦。我不是在拉你走出来,是在引导自己走出来。”


赵云澜沉默地听着,沈巍也只是自己说,并不指望他做出回应。他服侍沈巍用淡盐水漱了口,正准备将他扶着躺回去的时候,赵云澜突然说:“我是什么味道的?”


“嗯?”


“上次我问你我是什么味道,你没回答。”


  沈巍想了一会儿,端起床头柜上的半杯柠檬茶吸了半口含着,搂着赵云澜的后颈渡进他的嘴里。


70%柠檬的清香,20%药和茶的苦味,10%代表泪水的咸,一口饮尽,回甘无穷。


这大概就是他越陷越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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